许燃久看着面前雪白干净的球鞋,微微抬了头。
入目的是一张宛若被精心描绘过的脸庞。
本来一切都很无暇,除了——
流着血的锁骨下方的皮肤。
雕刻家为他的美丽瓷器雕刻了独特的纹路。
因为太用力,所以才导致瓷器有些损坏。
许燃久看着流血的地方,突然锁骨一疼。
“许燃久。”陆玉言微微低垂着头,额前有几根碎发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坠落,亲密地搭在他高挺优越的鼻梁上。
许燃久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抖了一下,“啊?怎……怎么了?”
陆玉言看着他,声音没有情绪:“带我去,赛车场。”
许燃久没敢动,扣着手道:“那个,还是等等周承浠吧……”
周承浠这个名字有毒。
陆玉言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脑袋疼。
疼得让他暴躁。
妈的。
不知道周承浠刚刚到底抽了什么风。
他都快要出班级门了突然撒欢,呲着个大牙就攻击他。
眼眸灰色撩起。
许燃久见他生气了,立马站起来,双手合十地哀求他:“等等周承浠!不然要是让他知道我把你带走,他肯定会杀了我!”
陆玉言抿着唇,看他怂蛋到这种程度也是有些吃惊。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许燃久以后会是缉毒警察。
虽然之后牺牲了,但毕竟是英雄。
看了看许燃久,陆玉言即使心底再不乐意,也还是点了点头。
他现在虽然气得想刀人,但怎么着也不会去为难一个未来会为了人民牺牲的人。
见他点了头,许燃久总算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班级里。
周承浠单肩背着书包,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再和陆玉言道个歉。
结果刚走出教室,他就看到了许燃久正在和陆玉言聊着天。
简直欢声笑语,友好共处。
阴暗情绪又冒出来,周承浠抿着唇,用了全力压住才没让它表现在脸上。
许燃久见周承浠出来了,才当着他的面对着陆玉言道:“陆玉言,如果你不想和季舟也比的话也可以现在反悔,我和周承浠会帮你和季舟也说。”
刚刚和陆玉言聊了会儿,他发现陆玉言根本没有陆玉书说的那样阴险消沉,反而很冷漠疏离。
就像月亮落下的芒,明明伸出手就可以碰到,却偏偏带着一身的凉意。
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去做那些恶心又蛮横的事。
对于陆玉言这个人,许燃久其实是一直站在中立的。
他现在觉得陆玉言不是坏人,那陆玉言就不是坏人。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周承浠听许燃久说起了赛车这件事,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季舟也三年前就开始接触赛车,你小心。”
他没有让陆玉言放弃比赛,因为他能看出来陆玉言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所以只是叮嘱他小心为上。
反正失败了又怎么样,既然季舟也能护着陆玉书,那他就能护着陆玉言。
果不其然,陆玉言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态度很坚决:“反悔?既然接下了,那我死也要死在终点。”
许燃久被他的话震撼到。
陆玉言的那双眼里带着叫人胆战心惊的冷意和平静。
烟灰色隔绝了一切,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里面。
孤冷又凌傲。
“哎,好吧。”
叹了一口气,许燃久也不再劝他了。
许家的司机把车停在了校门口,三个人上了车后,司机就一骑绝尘地往赛车场开了。
十分钟后,鹿山赛车场。
赛车场老板叫樊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赛车手。
但是因为一次意外,他的腿受了不可逆转的伤。没法继续参加比赛后,他就索性离开了车队,然后花了重金建了这个赛道。
鹿山赛道陡峭,山体较高,一个不注意都能摔下去粉身碎骨。
但就是这种危险才能吸引人,无数极限运动的爱好者都慕名前来。
鹿山赛道就这样成为了赛车圈的挑战圣地。
而季舟也三年前就在这条道上跑,每一年都在打破新纪录。迄今为止,他是唯一一个能在这条赛道上跑出十二分钟好成绩的人。
因为他开车不要命,全靠一身疯劲。
樊伟见到陆玉言后就带着他去了接待室。
周承浠和许燃久去了另一个专供观看者休息的地方。
接待室很大,分了三个区:监控室、休息室、更衣室。
他们先进了监控室,监控室有一块很大的屏幕,上面全是赛道的情况。
可以很及时的看到赛道情况,避免危险的时候救护队去的不及时导致事故。
穿过监控室就是休息室,樊伟把他送到这里后就跟他说季舟也在里面等着他。
说完后他就离开了。
陆玉言微垂眼睫,拧动门锁开了门。
门刚打开,陆玉言就看到季舟也坐在里面的沙发上,一只手搭着沙发扶手。
姿态慵懒,散漫又肆意。
他的嘴里咬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
猩火在摇曳着跳跃,烟雾自上飘起,为他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
季舟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见到陆玉言进来后,他才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用手将烟夹出,摁在了面前的烟灰缸里捻灭。
薄纱在他的动作里消逝,眉目桀骜的人骤然清晰。
陆玉言站在他面前,浓密长直的眼睫轻颤。
“难闻死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厌恶。
季舟也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凤眸里满是暗色。
尼古丁赠予的刺激在血液里流动,四肢骨骼都被洗礼,神经质的兴奋着。吸入肺腑的烟雾在聚集,似乎要将想要抛却的一切都包裹送到大脑。
“来了?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喉咙也受到了影响,声音在下沉,变得喑哑难辨。
陆玉言听到他略藏暗讽的话,眉尾轻挑,“临阵脱逃?想多了。”
他走近季舟也,然后与之一臂距离的时候停下。
目光在半空中打了照面。
戏谑和锋利碰撞,擦出了硝烟味。
他们一个坐着,仰视着;一个站着,俯视着。
谁都没做那个先移开眼睛的人。
半晌,陆玉言轻微地动了一下身体。缺少一颗纽扣的衣领刚被拢好又倒下。
同盟的证明被昭告,带着鲜血淋漓。
“轰——”
大脑轰鸣一瞬,季舟也的眼睛动了,他开始无意识的盯着那一方天地看。
瑕疵被圈起,灼艳的一点朱砂被血红的牢笼围困。
啊……
被人抢先一步了……
是谁呢?
周……
承……
浠……
“哈,瞧瞧,还带着伤来见我。这么有诚意的吗?陆玉言。”
季舟也“噌”地一下站起来,然后猛地拉过陆玉言的胳膊,让两个人的位置调换。
陆玉言被他砸在了沙发上,背部狠狠惯在了靠背上。
脖颈被恶狠狠扼制住,他被季舟也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上无法动弹。衣领因为这个粗鲁的动作偏移,伤口被遗落在荒凉的空气里。
流着血,又干涸。
陆玉言歪歪斜斜地倚在沙发上,呼吸因为逐渐收紧的手变得急促。瞳眸也因为无法呼吸逐渐失去了焦距。
缺氧带来的痛苦有些难以忍受,陆玉言下意识抬起手,用力掰着季舟也的手腕,想让他快点松开。
但季舟也没有管他的挣扎,而是狞笑一声,直接用手摁上了他的伤口。
“伤的挺重啊。”
指腹染血,伤口愈加疼痛。
“季……舟也……松开……”
陆玉言断断续续说出这一句话,得到了季舟也的拒绝。
“松开?为什么?受伤了就该治疗,我可不想我的对手带着伤和我比拼。”
他调侃,眼神可怖,隐隐带着癫狂之意。
掐着脖颈的手几乎是奔着要陆玉言的命去的。
陆玉言抿着嘴唇,终于在濒临死亡的危险下发了力,直接抬腿踹了一脚突然发病的季舟也。
季舟也一个不备被他踹到,立刻就松开了钳制他脖颈的手,压下去的眼眸中黑云翻涌,带着风雨欲来。
“陆玉言,你和……”
他咬着牙说话,又带着冲昏头脑的怒火,所以落下的声音很模糊。
陆玉言听了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微愣:“什么——?”
薄荷味与烟草味带着鼓动的心跳一同降落。
伤口被恶意撕扯,用了充满戾气的蛮力。
源自于记忆的恐惧和源自于骨肉上的疼痛都让人扭曲。
血液结痂又重塑,弥散的血腥味能形成实体,漂浮在空气中,成为红色的丝线。
陆玉言手背青筋暴起,狠狠地踹开了季舟也。
脑子不好的畜生玩意儿。
陆玉言在心底骂他,用上了所有能想到的词。
他黑着脸,在沙发上坐好后。
“季舟也,你还是不要继续比赛了。”
陆玉言伸出手擦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摸到了一手血。
好烦。
浑身的细胞都开始烦躁,陆玉言猛地抬起头,然后站起来狠狠给了季舟也一拳:“喜欢陆玉书?呵。”
“你还是直接去死吧。”
“三心二意的畜生。”
他这一拳用的力气不小,季舟也被他打的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啧。”
季舟也摸着被揍的地方,似乎也不生气,眼底晦暗不明。
“想让我死?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陆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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