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里面的人似乎要出来了。
秦明阳轻手轻脚推着自行车躲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处，佯装自己刚回来。
“别送别送，就到这儿，我们都这么熟了。我挺喜欢到你们家来坐坐，舒服。”
“就是太远了，来一趟麻烦，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
这是孙大富的声音。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何况他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得寸进尺，秦明阳听得拳头都硬了。
里面周主任还在赔笑：“你喜欢就常来，我们还怕招待不周，怠慢了你。”
又笑着补充一句，“自行车也会有的。”
孙大富满意点头，施舍般道：“你手艺不错，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尝尝。”
“行，我们肯定早早备好吃的喝的等你。”
孙大富浑身透着酒气，摇摇晃晃出了院门，看到往回走的秦明阳，惊讶道：“秦明阳？原来是你小子。”
而后老气横秋的教导他，“秦小子，你这样不务正业是不行的，像你哥哥我弄个一官半职的，手底下管着十几口人，多潇洒！”
他上前拍了拍秦明阳的肩膀，“以后出门哥罩着你，有事报我的名字，保你没事。”
秦明阳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扯了一个假笑。
唧唧歪歪显摆一通，孙大富意气风发的离开了。
秦明阳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以前喊他‘秦小公子’‘秦少爷’的人，现在当了他哥，喊他秦小子了。
这世界变化真快。
看到他回来，周主任神情有点慌乱，忙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明阳撒了谎，“刚到，就孙大富出门的时候。”
周主任悄悄松了口气，而后提醒他称呼错了，“以后见了孙大富，记得叫他孙干事，别搞错了。”
秦明阳没接话。
周主任左右打量了一下，问他，“你的通知书呢？拿到没有？”
他再次撒了谎。
“没有，据说还要推迟一个星期。”
“行，你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自己安排好。”
秦爸从里面出来，嘱咐了一句，又对周主任说：“爸叫我们今晚过去吃饭。”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用猜就知道老爷子找他们是为了下乡的事。
周主任想了想，道：“别晚上了，就现在吧，省得暖暖在老爷子那里不自在。”
让秦明阳也一起去，“小阳你也去，和你爷爷说说话，以后你当兵去了，估计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行，我放一下东西。”
秦明阳回房间后，把入伍通知书很珍重的看了一眼，然后放到柜子底，用书本盖上了。
秦老爷子职位高，住在军区分的小楼里。
到了秦老爷子那，周主任就拎着自己买来的菜，带上秦明阳和照顾秦老爷子的兰姨进厨房忙活去了。
留下秦爸和老爷子说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主任明显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不算好。
沉闷的吃完饭，老爷子摔了碗，留下一句‘跟我来书房！’就离开了。
周主任担忧的看了看丈夫，人家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吃饭。
得，白担心了。
人家都不当回事，她就算是急死也没用，她还是好好吃她的饭吧！
吃完饭，秦爸打发秦明阳离开。
秦明阳不想走。
秦爸赶人，“你姐要放学了，去接接她。”
秦明阳：“才中午，离她下午放学还早。”
秦爸不答应,“就现在吧！”
“对了，她不抗冻，带学校的暖水袋估计也冷了，你从家里带一个去。”
“记得带一件大衣，骑车的时候你给她罩上，挡挡风。”
拗不过他，秦明阳只好答应。
周主任在一边听得牙齿酸，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秦明暖才变得跟死咸鱼没什么两样。
活闲鱼都比她好，活的起码还会蹦哒几下。
秦明阳在夫妻俩的注视下离开了。
夫妻俩在门口等了一会，见没人返回来，夫妻俩对视一眼，秦爸嘱咐妻子，“等会儿你就跟我后面，进去也不要说话，放心，全部交给我。”
说完，率先往二楼书房去了。
周主任嘴角弯了弯，熟练的跟在他后面上楼。
他们不知道的是，过了两会儿，秦明阳又返回来。
果然，二楼传来争吵声。
老爷子怒骂：“秦卫国，你们夫妻俩怎么回事？现在正是你们升职的关键时期，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
“妇人之仁，当断不断。你们这样我怎么放心把秦家未来交到你们手上。”
要不是老友打电话给他，他都不知道这夫妻俩被人说思想不积极，原本十拿九稳的位置现在摇摇欲坠。
秦爸顶回去：“你交给别人吧，我不稀罕！”
“反正你收养了那么多兄弟的儿子孙子，随便拉一个就行。”
呵，对收养的比亲生的都好，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
老爷子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接着，他下了最后通牒，“秦明暖、秦明阳，你必须响应政策送一个下乡。”
秦爸：“暖暖不行，她在上学，不符合要求。”
“那送小阳。”
“小阳也不行，他要去当兵。”
老爷子一锤定音,“那就送秦明暖，她最合适。”
“当兵一事关系着秦明阳的前途，不可半途而废。他是天生的军人，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别糟蹋了他的天赋。”
在老爷子眼里，男人必须要拼出一番事业才行。
秦爸坚决反对。
‘啪！’
老爷子怒拍桌子，“如果你们不能决定，我帮你们决定。”
秦爸也怒了，反讽道：“怎么决定？就像你当初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送走暖暖那样决定吗？”
提到这个，老爷子气焰下去了，底气不足道：“那是暂时的，我是权衡......”
“秦司令。”秦爸打断他，郑重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懂权衡。我只是个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亲。”
“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这种废物连我自己都会唾弃。”
“为了大义名声、升官发财，去牺牲我的儿子女儿，我做不到。”
说完就揽着周主任离开了。
在他们下来之前，楼下的秦明阳先走了。
夫妻俩看了看厨房里的兰姨，兰姨点头，俩人无奈叹息，和兰姨道别后离开了。
秦明阳漫无目的骑车在路上瞎逛，不知怎的，就到了知青办门口。
他盯着知青办的牌匾半晌，沉默的走了进去。
“我来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报名下乡。”
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瞬间学会了成长和担当。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有人也进了知青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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