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神童天才,这是旁人对秦宣的评价。
但我知道,他们说的更多的是,天命之主,未来的大端皇帝。
17、
除夕当天,裴钰送的东西到了我的宫中,是我以前一直听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凤凰花。
裴钰命人移栽了一整棵回来。
陈家一应入了商,除夕夜宴上,我一个陈家人都不曾见到。
正和各国来贺的使臣喝酒,我的酒被翠喜换上了白水,肚子也快要盖不住了。
秦昭身边的太监来报,俯在我耳边:“太后娘娘,皇上……”
我斜睨了一眼,太监立刻噤声。
我佯装喝多了头晕,从宴席上溜了出来,秦宣一人应对,出了丑,以后就会更加依赖我。
来到秦昭的寝宫,满屋子皆是药味。
我摸了摸秦昭的被子,假意给他掖了掖被角,实则是将被子上那芦花线绣的金龙拢到了秦昭的鼻子低下。
秦昭低声咳嗽了几声,看到我,哑了哑声音:“沐沐。”
我垂下眸子:“哀……我在。”
秦昭的手无力的举起,我伸手握住秦昭的手,秦昭若有若无的回握了我一下。
秦昭笑了。
带着我不懂的情绪:“那年芦花塘,我什么都知道。”
我的手瞬间沁出汗来,太监们都只是垂着站在一边,不懂秦昭的言外之意。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眼眶微红,眼泪渐渐的流了下来。
“我不该逼你,父皇也不该逼你,陈家满门衷心,我们又如何不知道呢?但我们就是惧了,怕了,所以才做出许多错事。”
我流着泪听着他说,他知错了又如何?
我陈家那么多无辜枉死的族人,一个都回不来。
我还记得大哥的长子不过三岁,吃了先帝赏的一块桂花酥,回府暴毙。
那样小小的一个孩子,昨日还俯在我膝头,软软的唤我“姑姑。”
大哥提刀想去要个说法时,爹爹跪在地上求大哥的样子。
“这是我们陈家该受的,儿啊,这是我们陈家该受的。”
我还记得我那些无故早夭的兄长,我和大哥相差的岁数大,因为除了大哥,父亲剩下的几个儿子皆无一人活了下来。
而我活下来的原因,只因我是个女子。
我还记得入宫为后当夜,先帝没有体力做房事,将我扒光了跪在地上整整一夜。
而后五年,我时常那般。
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我姓陈。
我对秦昭提不起同情心,那是要建立在我陈家的血海深仇之上,我若是心软了。
我陈家九族,还能剩多少,我根本不知。
“小时候看你跟在裴钰身后唤他裴钰哥哥的时候,我满心羡慕,后来也逼着你叫我昭哥哥,我多想,你也看看我。”
我背过身抹了下泪,儿时的我们仿佛还在昨天,但是谁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自己不该有那般龌龊的心思,但我总想着,有生之年,能够有一日拥有你,我也知足了,沐沐,你从不知,你是我昏暗囚牢里,照进来的一束光。”
我听着秦昭诉说着,心里却再无半分涟漪。
秦昭没有声嘶力竭的怒斥我,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我本就不适合做皇帝,但若是不往上爬,我就会死,我也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着而已。”
我叹了口气,秦昭渐渐没了声响。
太医走了上前来。
端和七十五年,秦昭逝世,秦宣即位,成为大端朝唯一一位幼年天子。
18、
秦宣懂的少,我不知自己可以控制他多久,好在陈家抽身而退。
我隐在屏风后,时时的教导秦宣,对外只说染了恶疾,无法见人。
初夏,我生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儿子。
我让翠喜给裴钰送了过去。
更让秦宣颁布了圣旨,镇远将军裴钰,终身不得入京。若违抗,裴家满门皆灭。
裴钰势大,家眷都在京城,知道是我授意时,只是让翠喜给我带了封信。
他说他知道我的难处,知道陈家的处境。
他只是受不了,受不了倾心相待的姑娘就这么成了别人的妻。
所以他那五年成长成为大端不敢轻视忽略的人。
他以为,先帝逝世,我就能够得自由之身,却不料秦昭将我留在了宫里。
他怨,他恨,所以做了错事。
他也知道我利用他牵制秦昭,他不后悔,若是能够除了秦昭,那我在宫里的日子想必也会好很多。
我垂在屏风后面,秦宣在屏风的对面和我讲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看着裴钰的信,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若不是生在陈家,我和他不会相遇。
但我们终究不会有任何的结局。
因为我是大端的圣母皇太后,而他,是大端的镇远将军。
我其实是爱裴钰的,只是现在的我,爱不起了,因我注定在深宫老死,而他是我永远都触不到的星辰。
所以,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