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是伤找到裴朗行时,他正同打我的人嘲讽我。
“我护着她?敌国质子,一条供我取乐的狗罢了。”
我这才知道他把我当成取乐的玩物,所谓的怜爱尽是伪装。
那我就放心了!
和他演戏可真累。
直到铁蹄踏破大邺城门时,裴朗行泪眼蒙眬看着我:“你利用我!”
我居高临下睥睨他:“互相利用而已,丧家犬,朕只是拿走区区几座城池而已,想必大邺不会这么小气吧。”
1
我被张闻远绑架了,还挨了一顿毒打。
他要用我要挟裴朗行,诱他涉险。
我自然不肯,费尽千辛万苦才脱身。
到流雅庭门口的时候,裴朗行和张闻远正在大堂里对峙。
考虑到自己现在灰头土脸,浑身青紫的模样,我到底没有冲进去,免得给裴朗行跌份。
思来想去,干脆躲在了门旁的盆栽后。
我暗自盘算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偷偷拦住裴朗行。
大堂里头,张闻远有些得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对了,裴公子,我今天在城外‘偶遇’了你那位姜姑娘,同她‘聊’得十分尽兴呢。”
他把话音意有所指地在“聊”字上加重了许多,期待地看向对面的裴朗行。
裴朗行的声音响了起来,却并不如我所想的那般暴怒或是焦急。
他十分冷漠地说:“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护我如珠如宝的裴朗行亲口说的。
张闻远也噎住了,有些气短的干笑出声:“得了吧你,咱们书院谁不知道你把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还在这逞什么呢啊。”
裴朗行没有作声,但有个人替他做了解释。
那道女声清脆婉转,恰如莺啼,并不难认。
“张闻远,你这如意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华莺的笑里透着嘲弄:“朗行可不是真打算要护着她,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把姜闻筝捧起来,勾着她失了真心,再把她的心狠狠地剜出来,你不觉得十分有趣吗?”
“巧了不是,刚刚我们还在商量接下来要怎么戏耍她好呢。”
裴朗行一时间没有作声……
安静半晌后,他低声地承认了这一切:“我护着她?敌国质子,一条供我取乐的狗罢了。”
我看着挡在我身前供我藏身的那桩盆栽,脑袋里却突然空了。
好像之前张闻远那一个巴掌劲太大了,隔了这么久,我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起来。
可华莺的声音却如同魔咒一样,咿咿呀呀地往我脑袋里钻。
张闻远大抵还是不太相信我对于裴朗行来说只是个没什么价值的玩物。
于是华莺笑着说:“你若不信,看,这就是那个丑丫头给朗行哥哥做的,什么烂木头雕的灯,现在还不是这么堆破烂。”
听她的话,不用看我也知道,那盏我刻了许久的花灯,怕是已经被他们摔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了。
我脱力地坐在原地,原先兀自压制着的疼痛也从四肢百骸里沁了出来,浑身都痛得厉害,尤其是腿上。
若非担心裴朗行被张闻远牵着鼻子走,我也不会忍着疼坚持赶到这里。
可现在,身上的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我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
原来……裴朗行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只是想剜我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
他这段时间的所有反常,终于有了解释。
原本我还在为利用他的事一直心存愧疚。
现在我反而要谢谢他,让我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2
我虽然早就知道裴朗行这个人,但真正和他相识,是在不久之前。
三年前,我被姜国送到大邺当质子。
大邺帝特意“恩赐”,让我入学国子监,以昭显他的仁德之心。
可这份“恩赐”,却不是一个敌国公主该领受的。
我以质子的身份入学了大邺国子监后,备受国子监中许多高门贵女和权贵公子的欺凌,连个丫鬟小厮都能来踩我一脚。
作为大邺的郡主,华莺更是“打压敌国气焰”此列队伍中的佼佼者。
那天她压着我,要我从一个乞丐的胯下钻过去,才肯给我饭吃——她说的饭,是一桶泔水。
我没有照做,她就恼了。
她叫人把那桶泔水从头到脚地浇在了我身上,我的眼前立刻就被各种残羹剩饭糊了个彻底。
她还要抬脚踹我,把我踹到那个乞丐的胯下去。
所有人都在旁边期待、不耐,厌恶地等待着看我出糗的丑态。
我闭着眼,努力地绷直了身体。
裴朗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拦住了华莺。
裴朗行是威名赫赫的裴家军的三少主,朝中声名煊赫的裴大将军的小公子,裴太后的亲侄儿。
英俊潇洒,永远一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
我当时就很有些疑惑,他向来不爱管闲事,此时竟然替我拦下了这一脚。
现在想来,他怕是故意挑了一个我最狼狈的时候,来英雄救美。
毕竟我越狼狈,才能衬得他越是英俊潇洒、品性率直。
这样的他却纡尊降贵来解救我,我对他产生感激、爱慕之情也是自然。
裴朗行拦住了华莺的动作后,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面前,轻笑着说道:“行了,你总跟她过不去干什么,一个小姑娘而已。”
华莺愤愤地盯着他,质问道:“怎么?你要帮她?”
我听到他清朗的声音响起:“对,我要帮她。”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
只能看到华莺盯着他的表情,从愤怒慢慢变得复杂,半晌后,她竟然一甩袖走了。
裴朗行转身,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他歪了歪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我身上的那些污秽,伸手自然而然地摘掉了我身上粘着的一根鱼刺。
“你还真是狼狈啊。”
裴朗行性格张扬肆意,可以说是京城里的小霸王。
虽然称不上是欺男霸女的纨绔,但也并非什么善类。
但他从救下我那日后,就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从不去管旁人的非议,仔细地护着我。
连带着出去游玩,他也常会带上我。
裴朗行的背后有裴家和太后在,并不好惹,很少有人会同他对着干。
有了裴朗行的庇护后,我在国子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除了同裴朗行不对付的、那位张相国的嫡子张闻远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地会卖他一个人情。
而我向来知趣,大部分情况下只会绕着张闻远走,从不与他照面。
3
有一天,南市有灯会,裴朗行就偷偷领着我溜了出来。
裴朗行拧着眉毛,似乎有些不满。
我问他:“怎么了?”
他轻哼了一声:“这些灯怎么看都是些寻常货色,不入眼。”
他拉着我,来到了一家巷子里的灯笼铺子,铺子里长长的工案上摊着几只没有完工的花灯。
他对着我得意地挑眉:“小爷要自己做一个最好看的花灯。”
我在他旁边做些替他掌灯,打打下手的工作,视线慢慢地、不知不觉到了他身上。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素来挂着些痞气的面容也被衬得柔和温润。
直到他抬眼瞪了我一眼后,我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尴尬地低咳了一声,窘迫地挪开了眼。
裴朗行的花灯很快成型,一匹骏马呈腾跃之姿而立,十分生动。
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异样。
若是想叫我开心,为何不做个大多女子较为喜欢的花样。
现在想来,怕也是有意为之。是想着通过此举加深我对他的感动爱慕罢。
但我当时确实很有几分开心,想着也要回赠他一份礼物。
裴朗行此后依旧乐此不疲地出现在我身边,哄我开心的招数更是层出不穷。
甚至学堂间已有了传言,议论裴朗行是否心仪于我。
可裴朗行从不理会这些传言,既不承认,但也不否认,充耳不闻,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我每每望着他的侧脸的轮廓,实在有些心猿意马。
想去问问他的心,但一想到我二人的身份,这份心思也就熄了下去。
但没过多久,裴朗行出事了。
他接连几天没有出现,我实在有些担心他出了事,犹豫地找到一个同他关系较好的学子打听。
“薛公子,阿……裴公子这两日怎么没来学堂?”
薛文牧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告诉我:“朗行……被他父亲罚了,正在家里养伤呢。”
我寻到了裴府门上。
裴朗行光裸的后背上,遍布着道道的伤痕,狰狞的伤口外翻着,似乎是被鞭子打的。
但他的表情依旧吊儿郎当的,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一翻身就要下床来。
“阿筝,你来了?”
我赶忙拦住他让他坐回床上:“你这是……怎么了?”
裴朗行摆了摆手:“没事,一年也挨不了几回。”
我知道裴将军常年戍边在外,鲜少回京,但他归家一次,竟然先赏了自己的亲儿子一顿鞭子,实在令人费解。
但我的疑惑很快就有人替我解答了。
我才替裴朗行上了药,传闻中威风赫赫的裴将军就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他满身的酒气扑鼻,手中还提着一根指粗的马鞭。
4
他醉醺醺地朝着裴朗行走了过去。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裴朗行满身的伤,鼓起勇气站起身,挡在了他身前。
裴广发出一个有些疑惑的气音,醉醺醺的“嗯”了一声,用执着马鞭的那只手指着我质问道:“你是谁?也敢拦本将军?”
我冷声道:“在姜国的时候,我就听说裴将军声名显赫、威风八面,但实在想不到,裴将军在自己家里也这么会耍威风。”
裴广吃力地睁大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遍,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你就是那个姜国纳质送来的公主?”
裴广怒不可遏伸手来扯我,骂骂咧咧地说道:“他娘的,老子打自己的儿子,关你屁事。”
说着,他扬手抬鞭。
我忍痛揪住抽过来的鞭子,手掌顿时和裴朗行的后背一样,被抽裂开来,鲜血顺着掌纹一滴一滴地落下。
但我拽着那根鞭子的力气却丝毫不敢放松,牢牢地挡在裴朗行身前。
藏在靴间的匕首被我横到颈上:“裴将军如果不想惹麻烦,最好见好就收。”
裴广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我,身上的酒气似乎也退去了许多。
片刻后,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裴朗行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吓傻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目光落到我受伤的那只手上,开口问道:“你的手,疼不疼。”
我伸出手,虚握了握:“还行,还没以前华莺她们踩得疼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垂眸不再看我,也不再开口。
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局促。
我犹豫半晌,主动对他道:“之前你救过我一次。”
我开玩笑似地对他说道:“不过我也替你挨了一鞭子,总算可以扯平啦。”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怕他无聊,那段时间便想尽办法寻些有趣的带进裴府去。
可他瞧着总是有些郁郁寡欢的。
后来裴朗行痊愈后,回到学堂时反而同我疏远了起来,一副要同我撇清关系的样子。
当时我只觉得失落和莫名。
但没几天,他又来开始亲近我。
彼时我正撞见,他和华莺自一片桃林中结伴而出,瞧着神态熟稔、姿态亲近,真是分外登对。
他乍一见我,莫名瞧着有些紧张,显得有些慌乱。
他连忙往旁边站远了两步,好似要同华莺划清距离,又不自然地低咳了一声。
华莺看着我,竟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勾了勾唇,瞥了一眼她身侧的裴朗行,娇声说道:“裴朗行,别忘了。”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她竟连挖苦我几句都没有,安安分分地转身走了。
现在看来,是存了看一出更大的好戏的心思。
我转身离去,裴朗行很快追了上来。
“我和她没什么,只是学堂里过两天要举办诗会,我们这才商议一二。”
他这话中疑点颇多。
我垂下眼,没有看他。
裴朗行有些着急地道:“真的。”
我抿了抿唇,却是问他:“那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他看着我,愣愣地说:“因为……”
“我不敢见你。”
我问他:“为什么?”
他垂下眼,摸了摸鼻子:“之前被你撞见挨打,感觉挺抹不开面子的。”
是这样吗……
他这样骄傲的性子,的确不是没有可能。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5
后来有一天,他带我出去看烟花。
大邺的烟花很美,但没有姜国的美。
我和他坐在一处山坡上,远处大片的流光溢彩。
烟火璀璨之间,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转头看了过来,笑眯眯地问我:“你干嘛偷看我?”
我盯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神色突然有些窘迫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对你好、就是……嗯……”
“是什么?”
裴朗行喉头滚动了一下,“因为我,我喜欢你。”
我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递给他。
盒子里是盏花灯,木雕的花灯。四匹战马拉着一辆战车造型,十分精致,我做了两月有余。
裴朗行轻轻地捧着那只花灯,神色又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怎么了?不喜欢?”
“不、不是的。”
他回过神来,仓促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阿筝……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他说着,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木雕的花灯,你雕了很久吧?”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拉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我那只手上的鞭痕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了许多细小的疤痕。
他轻轻地抬手摸了摸那些疤痕,我干脆反握住他:“这盏灯,是我对你的心意。”
裴朗行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莫名地,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如我预想的那样开心,看起来有些奇怪。
果然,这件事之后,裴朗行再次沉寂起来,躲着不再见我。
接着,我就被他的死对头张闻远给绑了。
原因很简单:张闻远的表哥被裴将军的人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挨了顿板子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不说,还丢了兵部侍郎的差事,被调去了苦寒之地,很是不忿。
临走之际,想要收拾一顿裴将军留京的幼子,出一口恶气。
但裴朗行这几日为了躲我,深居简出,并不好堵。
张闻远抬手扯下我身上的玉佩,随手扔给了身边的一个小厮。
“去,把这个交给裴朗行,就说他的小情人在我手里。”
他们彼此之间逞凶斗狠,伤筋动骨是常有的事,加上都是权贵子弟,这种烂账几乎没人敢去管。
我却心急如焚,对着那个小厮撞了过去。
那小厮被我结结实实地一撞,玉佩登时脱手,摔了个粉碎。
张闻远见状,勃然大怒,一脚踹了过来。
我倒在地上,面上也紧跟着挨了一个耳光,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张闻远的表哥一脸悻悻,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木棍就对我走了过来,抬手一棍一棍地招呼到了我身上。
我抱紧了头,竭力忍住身上传来的一处一处的剧痛,暗骂他这表哥可真不是个男人。
好在张闻远很快叫停了他,对他低声道:“这女人是姜国遣来的那个女质子,别打出事了,你和我都不好交代。”
没多久,一个小厮跑进来,说在流雅庭看到了裴朗行。
流雅庭是年轻的公子小姐闲暇时集会对诗闲聊的地方,环境清逸雅致。
然后,我就听见了,裴朗行亲口承认,他要剜我的心。
6
张闻远来激怒裴朗行,出师无果,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但他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竟然正巧瞥见了我,惊讶地咋舌。
“哟,你这女人,挨了那么顿打,还能脱身跑到这儿来?还想提醒他别上套儿?”
“倒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可是白担心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几眼,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堂里的人,露出我曾在薛文牧他们脸上看到过的、意味深长的表情,嗤笑了一声,又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离去了。
我垂眼,没有理会他的话。
他说的那些什么可怜,实在是有些听不清。
门口离他们交谈的地方不远,张闻远的话便也清清楚楚的传了过去。
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随后,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裴朗行带着薛文牧几个人出现在了门边。
我浑身脱力,原本是屈膝坐在地上。
他过来后,我却不知道从哪里有了力气,撑着门框站了起来,抬起眼吃力的去看他
——我要去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裴朗行。
裴朗行也在看着我。
他的目光在我浑身的狼狈上逡巡了一下,最后落到了我脸上的那只掌印上。
他是听到了张闻远的话的,不难猜出我是为了他才落了这一身伤。
他嘴唇颤抖了一下,低声道:“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问他:“你想问什么?问我疼不疼,还是问我有没有听到你们刚刚的那一番话?”
我目光落到他们身后大厅里的那堆木头碎片上。
一堆烂木片,在这样一个雅致风流的场所里,实在是显眼。
他似乎不敢再看我的眼睛,把头垂了下去。
华莺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嗤笑着:“你听到了也没什么,反正这出专门给你写的戏,也差不多要落幕了。今儿这个场面,我觉得就很适合作为这出戏的结局,姜闻筝。”
“你看起来真的很难过,真是让人开心啊。”
7
华莺笑意吟吟地看着我:“对了,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俩……已经定了亲了,你这辈子也得不到他了。”
她说着,回身挽住了裴朗行的胳膊。
裴朗行身体微微一僵,沉默地任她挽着自己。
我勾了勾嘴角,朝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谁稀罕。”
这话是真的,谁稀罕?
我早晚要回到姜国去,一个裴朗行从来都不值得我为他驻足。
她柳眉倒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裴朗行突然伸手制止了她。
我抬起眼看着他:“怎么?裴公子还有什么想从我身上拿去的?”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你受伤了。”
我笑了笑,对他拱了拱手,“承让,区区皮肉伤,不及裴公子的剜心之计来得更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