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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像是活在封建又落后的时代里，满脑子的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第二次去他们家的时候，大姑和二叔也在，几个男人在客厅里抽烟，吹牛，聊国家大事，女人们都挤在厨房帮忙，聊得热火朝天，忙得毫无怨言。

　　大姑像是见不得我闲着，把我拉到厨房里，递给我一把刀，又指了指池子里的鱼：“思思啊，这两条鱼就交给你了！”

　　我看了看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又把刀塞回大姑手里：“不好意思，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大姑又来拉我：“不是我说，你养父母对你也太娇惯了些，一个女孩子怎么连这么点家务活都不会。以后到婆家了，要被骂的……”

　　我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我嫁人不是为了去当保姆的，所有的活都让女人干了，要男人有什么用……”我冷着脸一字一句反驳她：“你怎么教你的女儿我不管，但有一点我要说明白，别来对我指手画脚。”

　　“你……你……大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当众被我下了面子，十分难堪。

　　生母连忙过来打圆场，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没事，没事，让小梅来就好了。”

　　孙梅，是她的第二个女儿。

　　从我进门开始，就看她一直忙着，这会儿又熟练地拿起刀把鱼开膛破肚，池子里另一条鱼在她忙着的时候跳了出来，她也不慌，从地上把鱼捡起来放到菜板上，紧接着用刀背狠狠拍了一下鱼的脑袋，毫不犹豫，动作利落干净。

　　她像是习惯了永无止境的家务活，表情冷漠，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难过，让我想起了行尸走肉这个词。

　　这个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在为男人服务着，对于他们来说，女人可以是垫脚石，也可以是踏板。

　　就像大姐，连结婚这种事都要时刻考虑到弟弟的需求。

　　5

　　半个小时后，家里又来了一些人，是大姐孙芳的男朋友，今天上门是来谈结婚的。原本高高兴兴的，谈到彩礼要50万的时候，气氛突然就紧张起来。

　　男方父亲态度诚恳，说着好话打商量：“亲家，不是我们不给，家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你看20万行不行！”

　　“20万？你当我们家女儿嫁不出去了！”

　　生父声音陡然拔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我面前老实怯懦的样子此刻荡然无存。

　　二叔大姑也站出来帮腔。

　　纵使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男方也被激怒，两边的人索性撕开脸皮，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吵到最后，孙芳的男朋友像是做了最后决定，无奈叹了声气问孙芳：“我们家真的拿不出50万，20万行不行？行的话，我们就结婚，不行就算了吧！”

　　夹在几个男人中间，孙芳左右为难，突然一下就哭了出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我们家就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她不理会男友失望的眼神，用手背擦了擦通红的眼睛，语气坚定：“50万一分不能少！”

　　孙芳态度明确，生父生母表情顿时松懈下来，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可能在得意自己的女儿如此听话吧，而孙芳的男朋友眼里的希望也在一瞬间灭掉，带着父母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呆愣在原地，一时有些回不过来神来。

　　所以，为什么，弟弟成了姐姐的责任，姐姐的彩礼为什么要给弟弟买房买车，我没有办法理解，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家。

　　我如坐针毡，那顿饭没吃完，我就恍恍惚惚地出来了，等车时候遇到了孙梅。和那些谄媚无赖的亲戚不同，她对我没有过多关注，甚至有些冷漠，我们至今没有说过几句话。

　　5

　　如果不是后来在餐厅遇到她，我们也不会有交集。

　　她在那家餐厅做服务员，我和同事下了班过来吃饭，看到我的那一秒，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难堪，然后，我们这桌的菜她再没来上过。

　　那天晚上，我们闹到很晚，几乎餐厅打烊的时候才离开。

　　在餐厅外给爸爸打电话的时候，我看到孙梅坐在马路牙子上，旁边丢了几个空的啤酒瓶，手上还拿着一瓶刚打开的，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实在不安全，我没忍住过去提醒她，却被她冷冷瞪了一眼，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她看着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被扔掉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为什么我不是男人……为什么……”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哽咽，越歇斯底里。

　　原生家庭经年累月的压迫让她变得扭曲，嫉妒，愤怒，她却无能为力改变这种情况。

　　我忽然对她有些怜悯，大概是酒精的刺激，让她变得无所顾忌，压抑的情绪像是打开阀门的洪水，顷刻之间全都涌了出来。

　　她向我哭诉：“你知道吗？我成绩很好的，中考的时候，我考了全校第八名，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念了，他们说女孩子反正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可是，我想读书啊，我真的好想，我到现在做梦的时候都在想……”

　　她哭的很厉害，抱着我的时候，泪水都浸湿了我的衬衫，我轻声细语的哄着才让她丢了酒瓶。

　　我们在附近开了间房，第二天我们醒来的时候，面对面，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双方都有些尴尬，我先起了身，她随后起来，向我道了谢，又恢复那副冷漠的表情，只是在临走前又忍不住退回来提醒我：“那个家，以后能不去就尽量别去了吧，被他们盯上，甩都甩不掉，你命好，有现在的养父母，不要再和我们这样的烂人搅在一起……”

　　她哪是什么烂人，她分明是被原生家庭迫害的好女孩，我快步走上前去，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拉住她的手：“你没想过再继续念书吗？”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6

　　我们没有留联系方式，也没怎么再见面。不过她有句话说对了，被他们那样的家庭盯上，甩都甩不掉。

　　刚开始还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时间一长，真面目就显露出来了，他们开始有意无意的打听我养父母的家底，接着卖惨，最后直接张口向我借钱。

　　我嘴上敷衍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我怕他们又去我家闹，只说回家问问我爸妈。

　　他们又给我洗脑，说什么无论怎样，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他们始终是我的亲生父母。

　　“所以，亲生父母为什么要把我扔掉呢！”

　　我问了这么一句，然后，我的生母又开始哭诉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我的生父又恢复了老实人的样貌，一句话不说，坏人全让我一人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