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议论四起。
叶君洛眯眼,岂会不知叶清晚故意当众说这话、想要抹灭她名声的意图?
印象中,这个‘四姐’因生母梅姨娘颇受叶云天的宠爱,从小就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些年来,对她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次羞辱,塞猪笼、吊树上、踹水里更是家常便饭。
这一笔笔的账,她还没找她算,她倒是自己撞枪口了!
叶君洛眼底滑过一抹狠意,而后偏着脑袋,故作疑惑道:
“昨天摄政王殿下说了,是那下人心生不轨,被我及时发现,将其伏诛,怎么到了四姐这儿就变成勾结下人了?”
刚说完,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我知道了!四姐的意思是摄政王判断有误,摄政王眼瞎了对吧?!”
叶清晚怔住了。
这完整、流畅的一番话竟然是从叶君洛的嘴里说出来的?
从小到大,这个傻子一直都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眼睛一瞪,这个小傻子就吓得趴在地上,边哭边流口水,怎么今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在胡说什么?”她皱着柳眉。
“我没有胡说呀。”叶君洛看着她,咧嘴笑道,“昨天,摄政王都没有说我有罪,四姐倒是先定罪了,四姐不就是想跃到摄政王殿下的头上去吗?”
“你!”叶清晚的脸色瞬时变了。
当今摄政王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僭越的大逆不道之言怎能乱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倘若这些话传到摄政王耳中,她岂有好果子吃?
她不过是想羞辱一番叶君洛,怎知叶君洛竟忽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这个傻子莫非鬼上身了?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强压着腹中的火气,勉强的抿开一抹笑,化解道:“六妹,你离开叶家,无处可去,我这当姐姐的也是心疼你。”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取出一锭银子,“这样,你孤身在外,多有不便,这五两银子你先拿着应应急。”
她将银子递去,可快要递到的时候,手忽然一滑。
叮咚——
银子脱手而出,摔在地上。
“六妹,这是四姐的一番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将它摔了呢!”叶清晚瞬间变脸,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
她递银子时,广袖遮住了手,从周围百姓的角度看去,这银子就是叶君洛扔出去的。
大家看向叶君洛的眼神瞬时鄙夷了三分。
傻子就是傻子,叶四小姐对她那么好,她竟摔了银子、践踏叶四小姐的一片好心。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沈婉儿蹙眉,不悦道:“清晚,你何必对她这么好,她是傻子,没有脑子,就像一条失去理智的疯狗,根本不会回报你的。”
叶清晚抚着胸口,眼眶微微泛红,雾气晶莹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少女:
“可是、可是她是我的妹妹啊!她都已经这副模样了,我不关心她,还有谁能关心她呢?”说着,泣泪。
周围生起一片细碎的窃窃私语,那些人一个个的伸手指着叶君洛,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叶君洛笑了。
叶清晚是什么脾性,她最清楚了,要一个生来嚣张跋扈的人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可真是为难她了。
既然要演,那她就奉陪。
叶君洛忽然挑唇,笑道:“我知道四姐关心我,可只有五两银子能买什么、又能干什么呢?四姐难道不打算多给我一点吗?”
叶清晚愣了一下,还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听叶君洛又道:
“我现在住在客栈,住宿费、餐饮费、衣物出行,万一偶尔生病,就按住三个月来算,最少也需要一百两吧。”
她扳着手指头算完,然后伸出手心,看着叶清晚,人畜无害的笑道:
“四姐对我真好,多谢四姐。”
“你!”
这个傻子竟然嫌弃五两太少。
要知道她一个月的月银只有二十两,十两银子就足够一户普通家庭一整年的开支,她张嘴就要一百两!
“你可真是敢张嘴。”她冷下脸来。
叶君洛偏着脑袋,疑惑道:“咦?这让四姐很为难吗?难道四姐刚才说关心我、担心我的话都是假的,只是想当着大家的面,做做样子?”
“你!”叶清晚正要训斥,却见周围有不少百姓正看着她。
如果她反驳,岂不正中了叶君洛的下怀,坐实了她虚伪的名号?
如果不反驳,就要支出一百两,这可是她足足五个月的月银!
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叶君洛笑眯眯的看着她,白净的小手心摊开,等着投喂。
百姓们见叶四小姐杵在那里,久久未动,不禁小声议论起来:“叶家那么有钱,叶四小姐不可能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吧……”
“难道她不想给,刚才关心妹妹的好模样都是装的?”
“不会吧……”
叶清晚听到那些细碎的字词,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彻底的黑了下去,瞪视着少女那张含笑的脸,只觉得腹中怒火蹭蹭飙升,只蹿天灵盖。
气得她险些就要冲上去,抓花那张脸。
这个小贱人竟敢威胁她!
叶君洛等了会儿,惋惜的收回手,叹道:“四姐,其实你不必装作关心我的样子,做人要实诚,你小气就是小气,要擅于认清自己。”
“!!”
叶清晚气得险些要暴走,见周围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她从荷包里抓出唯一的一张百两银票,愤然的拍在那只小手上,咬牙切齿道:
“你是我的六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区区一百两而已,拿去花吧!”后槽牙磨得稀碎。
说完,气得掉头就走。
叶君洛凭空赚了一百两,笑得慈眉善目。
这一招叫做将计就计,既然你想羞辱我,那我就厚着脸皮顺着杆子往上爬,看谁到底吃亏!
-
摄政王府。
书房,黑白色调显得格外干练,笔墨飘香,沉静安宁,书桌后,墨袍男人正襟危坐,执着一支黑色狼毫,笔锋走动,落笔苍劲。
这时,管家走来,低声汇报:“王爷,叶小姐方才出府了……”
因叶小姐身份特殊,又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人,他不敢擅自拦下。
旁边候着的常风听到‘叶小姐’三个字,想起她在大哥房间说的话,控制不住的失笑出声。
墨袍男人笔锋微顿,狭长的眼眸微抬,睨了眼边上的常风,“何事这般好笑?
常风察觉到凉意,立马昂首挺胸,立正站好,“主子,抱歉,是属下失态了,可属下实在忍不住……咳咳!”
强忍之下,憋得腹部作痛,索性就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说完后,笑得拭泪。
男人听完,眸光隐隐的沉了几分,深邃的瞳孔犹如黑洞,沉不见底,隐藏着的心思亦是无人可捉摸。
另一侧,席影不禁想起白日时,叶小姐从宁川院出去的事,难道常羽的伤真的是叶小姐……
他望向那气息很沉的墨袍男人,低声道:“主子,世人皆道叶六小姐痴傻,又岂知她的生身父母都是那样的人中龙凤,虎父无犬女,她又怎么会差?”
男人墨眸微眯,眼底滑过一缕深意,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
但她短时间内,改变的太大,只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与算计,他得压压她的风头。
常风笑着笑着,见主子与席影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什么虎父无犬女?
叶家主就是一个酸秀才出身,也算得上虎父?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