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邪音做了国师,我还以为他定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没想到他却只是陪着李牧玩耍,教他炼丹修道。
李牧一心想要修仙长生,更不乐意理会国事了。
朝堂上已经隐约有了不满的声音,都说皇帝羸弱,后宫干政,乃是大不祥之事。
若他们知道这些年来折子一直是我批的,不知又该作何解释。
我到钦天监时,邪音正在殿内燃灯供奉,神色肃穆。
火苗映得人脸上暖烘烘,明的暗的,动的静的,就像时光也在火中烧得沸反盈天。
「那天……你为何要帮我?」
邪音手上点火的动作稍停:「曲云瑾对我动了杀心,我若不帮你,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她已经害你两次了,为何你还要容忍她?」
「我别无选择。你可知道,曲云瑾的母亲本是前朝的公主,而我……是前朝旧臣之子。」
武将篡国,把王族和护着他们的旧臣都杀伐殆尽。
幸存的蒲阳公主被卫国公护着逃出京城,却在逃难的人群中走散,流落官阳郡,成了一方名伶。
卫国公找不到蒲阳公主,郁郁而终,临死前叮嘱儿子邪音务必要找到公主,以慰旧主在天之灵。
邪音在巫衣教长大,吃了不少苦头,当他找到蒲阳公主时,她已经与如今的曲丞相有了一个七岁的女儿,取名云瑾。
蒲阳公主早已不在乎前尘往事,更不想复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曲云瑾。
那时曲云瑾从妈妈身后挤过来,毫无防备地牵住邪音的手,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又三年之后,十岁的曲云瑾竟然独自登上了黑月崖,跪在巫衣教圣坛前恳求收留,脸上身上全是干涸的血污。
一见面曲云瑾就扑到邪音怀里嚎啕大哭:「他们杀了我娘亲!我一定要报仇!报仇!」
甫然知道此事,我也是惊愕万分。
父亲将曲云瑾带回家时只说她的母亲病逝,可半点没提时被歹人所害。
「曲云瑾躲在床下躲过一劫,只听到歹人口口声声说要回去给大夫人复命。」
我心头一紧。
丞相府的大夫人,便是我娘亲。
难怪我回家为母亲奔丧时,曲云瑾不但没有半点感念于心,甚至趁机爬上了李牧的床。
「可是我母亲一生温婉,吃斋念佛,哪里干得出买凶杀人的事来?」
「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被人发现与前朝公主有来往,会是什么下场?」
猛地一怔,心头了然。
「那我母亲的死,是否与曲云瑾有关?」
邪音没有抬头,语声平静:「巫衣教有巫药玉啄,人服下之后不会立刻死去,只会慢慢中毒。毒发之前骨髓会慢慢腐坏,逐渐不能行走,浑身疼痛,犹如被万蚁噬骨。死后却无任何异状,不会让人看出来。」
邪音如此轻描淡写,我的心却仿佛被撕作了千万片。
「曲云瑾是我起过誓,需以生命护卫之人,哪怕她对我不仁,我也不可对她无义……」邪音停下来,「其实我早就对你起了疑心。好几次你故意挑拨我与曲云瑾相争,我已经动了杀心。」
我瞥了神龛上的烛火一眼,似笑非笑:「最后你没杀我,是因为我在曲云瑾的躯壳里吗?」
「每次我想杀你,总能见你在案前批阅奏折。曲云瑾自幼狠戾乖张,做个后宫之主便罢了,难担一国之任。」
他捏了个手诀,像模像样地对着神龛祭拜,褪去邪气,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章节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