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福混在人群中，怀里裹着影鱼。他一来就看到主教，慑于气势不敢向前兑换，听到主教说圣卫所停止兑换，更是面如死灰六神无主。

　　农户们得到奇怪的耕地机算是满意了，梅森主教朝着众人点点头，转身带着其他祭祀离开。迪福知道这时候要是不说，他孙子兰夫的双腿就算彻底废了，想到兰夫年轻的生命忍不住就冲了上去。

　　“主教……主教……大人，等等！”迪福把心一横，越出人群叫住正要离开的梅森主教，“我……我……我……”

　　几个我，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森以为刚冲出来的老人也是农户，转过身露出微笑道：“还有什么事？”

　　主教亲切的笑容给了迪福莫大的勇气，拿出怀里的影鱼，“主教大人，我想兑换鱼香排条。”

　　梅森的笑容还在，只是尴尬的僵住了，抽抽不自然的嘴角，“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圣卫所暂时不能兑换。”

　　迪福连忙弯腰说对不起，“可是我孙子的双腿需要鱼香排条医治，如果没有，我怕我孙子熬不过去。他父亲是守城死的，他也去吸引影怪把双腿弄废的，要是截肢了我怕他熬不过去……”说道这里，迪福的双眼已流出老泪，不时用粗糙的枯手去擦拭。

　　老人的可怜使周围的人都有一种难言的同情，纷纷看向梅森主教。

　　梅森主教当然不会答应兑换鱼香排条，一方面是圣卫所的禁令刚刚公布；另一方面是鱼香排条可不同于牛叶卷。虽然鱼香排条只是D级灭神器，但那能生筋活骨的功效使它在祭坛消失后第一时间列为战略物资，立即被调到圣罚堂，即使主教都很难调动。

　　还有一个原因，那些拿到耕地机的农户可都在，要是给老人兑换鱼香排条，那其他人的牛叶卷自然也要给，但是圣卫所给不出牛叶卷。

　　最重要的是，梅森主教刚从他的上级教宗那得到祭坛消失的真相，之后立刻出现了这种蹊跷的事情。

　　梅森主教审视着迪福，眼神是从头到脚盯下去的，好像要找什么东西，但怎么看眼前跪着的老人仅是个普通老汉，教宗大人说的毁灭者难道会是这样的人？

　　教宗下达的命令，立即停止兑换灭神器，秘密找出毁灭者，用尽任何办法都要找出来。这个命令比任何事都重要。

　　无论梅森主教在想什么，结果都是一样，鱼香排条肯定不给。但老人说的那么可怜，周围的人又看着，不好拒绝，圣卫所的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圣卫所之所以能遍布世界各地，掌管祭坛凌驾在皇权之上，一方面是从不干涉政事，一方面是拥有公正善良的形象，维持形象工作是每个主教的职责。

　　迪福见梅森主教脸色复杂难明，吓得直接跪下来，低头双手高高的捧起影鱼。

　　梅森主教一言不发就这么站着，几个领事也犹豫不定要不要把迪福拉走。

　　“竟然敢这么逼迫圣卫所！毒牛贼好大的胆！”道斯惊骇道。前有农户逼迫圣卫所，紧接着迪福又来逼迫，道斯很自然的想到迪福和毒牛贼是一伙儿的，但他实在吃惊毒牛贼敢连续两次逼迫圣卫所。

　　一旁的布林解释道：“这老头可能真是巧合。”布林把迪福孙儿兰夫的事告诉道斯。

　　道斯低声道：“这也太巧了吧，不会这么巧的，跟毒牛贼脱不了关系。”

　　“咦，那个人好像是……”道斯定睛去看，只看到一个背影，穿着优雅合体的西服。

　　这时候，在梅森主教的面前跪了一个人，优雅合体的西服一看就知道来自贵族，标志性的是带着一副眼镜，此人正是丝梅夫人的管家——伯歌。

　　伯歌其实不想站出来，但他不得不站出来，严格算起来迪福来圣卫所和伯歌是有关系的，之后很容易被圣卫所查到。原本伯歌跟道斯一样躲在角落里看戏，直到迪福把梅森主教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才不得不站出来。

　　“老人家，我正到处找你，幸好手下及时告诉我你在这里。兰夫是因为我们才受伤的，理应由我们负责，不要为难主教大人了！”伯歌拍拍胸脯豪气道，其实一颗心纠结得跟老疙瘩一样。伯歌是知道祭坛消失的，也明白鱼香排条的重要性，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圣卫所误会是自己把迪福逼到这里来的。

　　迪福惊愕的看着说变脸就变脸的伯歌，要不是他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不过也不需要多说了，只要能治好孙儿，什么都不重要。

　　梅森主教可不是这么好糊弄，蕴含强烈责怪的目光盯向跪在下面的伯歌。

　　伯歌顿时倍感压力，一下子想明白事情可能要更糟，迪福会不会跟毒牛贼有关系，几个小时前迪福是没有影鱼的，心中把那毒牛贼的全家老小都问候了遍，定了定神仔细说着每一个字，“我没必要这么做，我也没那么傻。”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没有人能听懂，梅森主教听懂了，收回目光。是的，伯歌知道祭坛的消失，没必要逼迫圣卫所，逼迫圣卫所一点好处都没有。

　　伯歌闭上眼睛，等他睁眼的时候就想明白了对策，从容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迪福道：“老人家，我可以把鱼香排条给你，但我必须要知道一件事情，你手中的影鱼是哪里来的？”

　　现在弄一条影鱼是很困难的，所有人都在用粮食换来的金币收购魔物，伯歌是唯一知道迪福在几个小时前是没有影鱼的，所以一下子问到事情的关键。

　　梅森主教恍然大悟，盯着跪在地上的迪福。很自然，周围的人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老人。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老人身上。迪福很不安，众多的目光让他感觉做错了事，更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自己仅仅是想要鱼香排条，为什么每个人像是看贼一样看我，“贼，我不能透露恩人的情况。”

　　老人快速把影鱼塞进衣服里，咬住下唇就这么一直跪着，没有多说一个字，尽管心中很焦急受伤的孙儿。

　　伯歌得意的微微一笑，侧身面对一群农户大声道：“大家仔细想想这事有多蹊跷，你们的牛被毒翻了，这对毒牛贼有什么好处，牛又带不走。”

　　牛很大，被毒翻的牛又多，毒牛贼根本没办法偷偷带走牛。

　　见农户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伯歌继续道：“如果你们没有牛叶卷，那些中毒的牛要怎么处理？”

　　一个农户回答道：“还能怎么处理，牛都中毒了卖不出去，只能看着它死，兴许还能挺过来。”有几个农户被逗乐，牛都中毒了怎么挺过来。

　　伯歌也是笑了一下，做着手势侃侃而谈，“那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向你们收牛，你们卖还是不卖，价格自然很低，毕竟你们的牛中毒了。”

　　一众农户面面相觑，不知道伯歌要干什么，伯歌没等他们回答，接下去道，“很显然，你们一定会买，能换一点钱就是一点钱，不是吗？”

　　“那我告诉你，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就中了毒牛贼的陷阱。因为毒牛贼他知道你们换不到牛叶卷，而他手中肯定有。他会低价买你们的牛然后救活，再高价卖出去。不信你们可以问领事大人，这两天是不是有人来兑换了很多牛叶卷。”说着，伯歌给了梅森主教一个眼神。

　　梅森主教此刻已深深的怀疑迪福和毒牛贼是一伙儿的，毒牛贼很可能就是教宗大人说的毁灭者，必须要找出来，虽然不知道伯歌扯来扯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仍旧配合道：“是的，这两天不少人来兑换牛叶卷。”

　　主教亲口说出这件事，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一群农户个个咬牙切齿，低声咒骂投机倒把的毒牛贼，显然他们相信了伯歌的推测。

　　这正是伯歌想要的，只要大家相信他的话就好办了，低头看了眼跪着的倔强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大家都知道，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食物和魔物，试想一下，到底是谁把珍贵的影鱼给了老人家，为什么老人家不肯说出来，是不是又是毒牛贼精心设计的阴谋，想要从中谋取暴利。”

　　农户最讨厌的就是投机倒把的人，把他们的血汗钱骗走，在这种情况下又被伯歌一搅和，所有人看向老人的目光都带上了疑问。

　　真的是越想越是，越想越可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送出影鱼，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也许老头就是帮凶也说不定。农户浑然忘了老人同样是个可怜的人，他的孙子更是个可敬的人。

　　“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给你影鱼的，我们这么多牛被毒翻了，以后要怎么耕地！”一个农户上前恳切道。

　　“快说，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冤枉他！”

　　“要是你家的牛被毒翻了，你急不急！”

　　伯歌退到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也想知道挑战圣卫所的毒牛贼是谁，毒牛贼是怎么知道祭坛已经消失的，背后有什么秘密。

　　“他不是的。”说完老人重新低下头，不发一言。他不想说出恩人的情况，这种处境更是不敢说。

　　老人的倔强使得众人仅有的同情荡然无存，也越加相信老人口中的他就是毒牛贼，尽管这两件事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其中的关系谁又说的好呢。

　　阴影处，还有一个人偷偷的看着，他用力的握着剑柄，手在微微发抖，手套着软甲，软甲上刻有荆棘花环。

　　一个农户抬腿朝着迪福踢过去，想再踢一脚的时候被伯歌拦住，伯歌道：“不会有那么巧的，大家来兑换，你也来兑换。说吧，我想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全是那恶人做的恶事，你包庇恶人良心过意的去吗！”

　　“他不是，毒牛贼为了钱，影鱼不是更值钱，他为什么要给我。”迪福抬起头反问道。

　　伯歌道：“这也正是大家想知道的，为什么要给你？说吧，他是谁，是不是毒牛贼大家自己会分辨。”

　　老人不说话了，别说他根本不知道谁给的影鱼，即使知道他也不想说出来。

　　众人又开始逼迫老人。

　　老人一心想要用鱼香排条救治孙儿，但他不想说出给他影鱼的恩人。

　　一边是道义，一边是众人口中的公义，迪福的心很乱很乱。

　　阴影处，那人抽出腰间的利剑。